插队经历是我一生的财富
苗慧芬
前几天，当我接到东北来的电话，真是百感交集。在东北那段岁月又重新浮现在眼前，我仿佛看到了一片莽莽的大草原；又见到了和我一同接受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又听到了当地领导对我的谆谆教诲；又闻到东北五谷杂粮缥缈的馨香……1972年7月15日，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浙江舟山知识青年响应党中央上山下乡的号召，告别亲人，告别素有“鱼米之乡”美誉的舟山，从东海之滨来到了旷远无垠的科尔沁大草原东南部的吉林省长岭县腰坨子公社。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里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到处是一片荒凉和冷清。当我们的卡车进院子时，那里的领导、老户长、老乡却早已等候在户里，亲切地招呼，热情地款待，忙里忙外迎接着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环境的荒凉”与“接待的热情”形成强烈的对比，这一切让我们感到无比温暖。舟山知识青年大多数被安排在腰坨子公社各个小队，也有去往大兴公社的。到那之后，首先遇到的困难就是语言不通，我们说的话，他们一句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们也不是全能听懂。生活习惯又大相径庭，我们平时吃的以大米为主，而那里食用的却是五谷杂粮，像玉米、高粱、小米之类。我们家乡住的是瓦房或楼房，而那里住的是土屋，睡的是土炕，连做饭的锅台也是土堆的。晚上睡觉之前还要烧炕，烧得太热了，晚上睡不着觉。反之，则太冷，易患关节炎。吃饭时我们用的是地桌，而且顿顿饭菜种类齐全，而东北则是炕桌，每顿饭没有几个菜。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我们知青思想难免会产生情绪波动。老队长、老户长对我们这种情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苦口婆心引导教育，使我们明确了思想，逐步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他们把我们当成自己儿女，嘘寒问暖，手把手教我们做饭烧菜，帮助我们应对恶劣环境。如果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队长、户长及时请赤脚医生来治疗，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1979年4月，长岭县腰坨子公社排子山大队白城下乡知青季彦萍（后排左1）与当地社员合影。初到集体户时，每人分发10斤大米，作为适应以后生活的过渡，可没几天大米吃完了，天天得吃粗粮，玉米饼、小米饭、高粱米饭、玉米碴子是主食，土豆、白菜、葱蘸酱算是辅食。集体户出现严重浪费粮食现象，大队领导和老户长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这粮食来之不易，是农民用辛勤劳动和汗水换来的，一年只有一茬，不像南方一年有两季作物（早稻和晚稻），扔掉了就要挨饿，要养成勤俭持家的好习惯。”后来，专门派一个老乡给我们做饭，经过一段时间传、帮、带，我们不但学会了日常家务活，而且还养十多头猪，生活慢慢地适应，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大家慢慢地安下心来，生活也变得乐观。每到晚上，大家还聚在煤油灯下唱起革命歌曲。农村干活基本上是跟着太阳走，太阳出来就开始干活，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才收工。有时早晨还要就近干上一气活儿，再回来吃早饭。春播时，沙尘满天飞，几乎睁不开双眼，整条纱巾蒙住脸也没用，沙子还是会刮进去。由于东北地垄细而长，我们偷懒，在春播时，直着腰把种子撒在坑外，生产队长看见这样的现象，严肃地批评我们：“种子能发芽吗？来年吃什么？能有收获吗？”同时，耐心地教我们播种，说春播是关键。夏锄时，开始还认认真真地一锄一锄地铲地，后来嫌慢怕累，借助东北土质较松的特点，有时我们就把锄头一直拉到头，人是轻松了，可影响了锄地质量。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怎样进行收割，如何保存秋菜，又是队长和老乡们耐心指点我们，我们渐渐地学会了农活，掌握了技术，受到老乡的好评。有时候我们要到很远的草甸上去打草，一行人坐在马车上，带着干粮，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奔走，一天下来确实很辛苦，但我们很乐观。吃完晚饭后，有时到老乡家串门。那里的大娘大爷把我们当亲人，给我们沏茶，炒瓜子，浓浓的亲情让我们不再觉得孤单。老乡们也常到户里来看望我们，给我们包饺子，做烙饼，帮我们改善生活，他们的一言一行深深感动着我们。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好作风，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和光荣的革命传统。正月十五，我们和老乡一起庆祝元宵佳节，大家一起扭东北秧歌，虽然没有华丽的衣服，却丝毫不影响大家的兴致。随着唢呐节拍，男女队员从这屯扭到那屯，小孩子们高兴地跟着秧歌队边走边看，其乐融融的氛围让我们忘却生活的艰苦。农村是一所大课堂，一个广阔的天地。它既能磨炼人的意志，提高人的修养，更使我深深懂得只有在艰苦的环境中锤炼，才能使自己茁壮成长，才能养成良好习惯。这期间，我悟出一个道理：劳动光荣，劳动能创造财富。几年来，我在党组织和各级领导培养教育和自己不断努力下，光荣地加入党组织，随后担任了太阳大队党支部副书记。我们大队在老书记带领下，大家伙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大队每年都获得大丰收，大家都无比自豪和欣慰。担任党支部副书记以来，我觉得自己任务更艰巨了，责任更大了。除了开会几乎每天都要走村串户了解情况，农村基层工作五花八门，比较琐碎，这就要求我们既要做到善于调查了解，解决问题时，又不能拖泥带水，要干脆利索，这样群众才会满意。在插队期间有若干名浙江大学名额分配下来时，我的思想也动摇过。多好的机会，既可与家人团聚，又可圆了大学梦。但后来我还是拒绝了，把名额让给了其他同志，我觉得只有留下来，才对得起组织和各级领导对我的培养。1975年，我被推荐为团县委委员，后来担任长岭县团县委副书记，这对我来说又是一次考验。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担当起这光荣使命。团委书记主要抓日常工作，我主要是跟着工作组下乡、蹲点、搞社会调查，我打着行李铺盖，每到一处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住在老乡家，吃的是老乡家的饭，老乡吃什么我们也一样吃，一早起来，还一起出工干活，晚上还要在生产队召开社员大会，有问题及时解决，农民把我们当成了可依赖的朋友和亲人。我深深体会到，基层农民具有勤劳、朴实、诚信的崇高品质，确实值得我们尊重学习，我们也确实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后来，我平调回阔别多年的家乡，当我离开第二故乡长岭时，心情矛盾纠结，可以说是依依不舍，毕竟东北赋予了我成长的土壤。我从一个年轻幼稚的青年，成长为一名领导干部，是和各级组织以及领导的关心、培养、教育分不开的，也和基层农民群众对我的信赖和支持分不开。直到今天我还忘不了培育我的这块土地，忘不了培养我的东北各级领导，也忘不了关心爱护我的东北乡亲和战友们，这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回家乡后，我没选择到普陀区委，而选择了中国水产舟山海洋渔业公司。我先后担任了公司团委副书记、书记、副厂长、党委副书记、书记、工会主席等一系列职务，最后，享受副处级待遇。如何做东北面食，如何与基层群众打成一片，如何保持勤俭节约的作风等，都是在插队时学到的。虽然，插队时吃了很多苦，但是，这一经历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1973年1月，长岭县出席白城地区首次团代会代表团合影。[苗慧芬，浙江知青，1972年7月下乡到长岭县腰坨子公社太阳大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