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在长岭】高鸿勋：青春的脚步（下）

青春的脚步

高鸿勋

持枪骑马斗恶狼

在插队落户的日子里，留下许多难忘的记忆片段。那是1973年的冬天，地上积雪没膝深，堵得门也推不开。一大早有人告诉我，生产队老李家一头一百多斤的黑猪不见了。我连忙去查看，猪圈外门完好无损，猪圈里有点血迹，发现近两米高的土围墙上有些塌落痕迹，显然猪是从这蹦跳出去，这么高的围墙，猪怎么会跳出去呢。有经验的老农说话了，这是狼的本领，狼跳进猪圈后，狠咬猪的尾部，惊恐之下猪就会超高度逾越围墙，这就叫做野狼赶猪。猪没了，一年的肉和油也没了，急得老李大嫂嚎啕大哭。不知什么原因，最近野狼频频光顾村庄，十来天后的一天早晨，又有人告诉我，生产队的羊群不见了。那可是一百多只羊啊，只见羊圈门破了一个洞，又是野狼作恶！我赶紧派人四处寻找，最后在六七里远的洼地里找到了羊群。一点数被咬死咬伤二十多只，生产队蒙受很大损失。狼是怎样将羊赶走呢？原来是野狼撕破羊圈门后，找到领头羊，撕咬威逼领头羊往外走，头羊一走，整群羊就乖乖地跟着走了。野狼会像牧羊犬那样跑前窜后，赶着羊群往前走，到了合适的地方就大开杀戒，这就叫野狼赶羊群。不可思议，狼真是一种聪明的动物。野狼为何如此猖獗，究其原因，原来是前不久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在离村庄不远的沙丘上弄死了一只狼崽，还将它吊在村里的一棵树上，才导致野狼循味而来，报复性极强的野狼又赶猪又赶羊，闹得全村鸡犬不宁，这也许是人与动物没有和谐相处所带来的后果。

相隔不久，1974年春暖花开时，生产队远在六七十里草原上的牛栏进狼了，我要去看看情况如何。一大早带上点干粮，带上当时生产队最好的一支猎枪，独自一人骑马向草原走去。一走进草原，就被春天草原的景色深深迷恋，不知名的小花争艳盛开，微风吹来清香扑鼻，这是花草和泥土的混合香味。极目远眺，似乎绿色的草原与湛蓝如洗的天空在远方相连，春天的草原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骑行3小时，不远处就是生产队牛圈，突然感觉坐骑止步不前，抬头惊见前方十来米处草地上趴着两只狼！以前只是在动物园里见过狼，眼前这么近遇到两只狼，心里不免有些发怵。但心想自己骑着马，手里还有家伙，就定神观察。两只狼只是望着我没有其他动作，可能也有点怵我，相持几分钟后我还是调头离开，走了二十多米后，心想我得震慑它一下，就下马端枪，朝狼的上方开了一枪，枪声很响还传来回声，只见两只狼很快站起，然后耷拉着尾巴慢吞吞地向草原深处走去。牛倌大爷告诉我，有4头牛被咬伤，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防狼，只是要求扎紧篱笆加强防备。后来一直没发生类似事情，也许正是这一枪发挥了作用。

像警察潜伏一样看场院

看场护院守护劳动果实，要有一点胆量和毅力。由于偷盗粮食现象时有发生，这个任务就交给知青。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冬夜，伸手不见五指，万物沉寂，或是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当人们进入梦乡时分，有知青独自守护着偌大的场院，时而在四周巡查，时而在场院“潜伏”，真有点像警察潜伏执行任务的架势。为躲避风雪，往往在场院视线开阔的角落用秸秆搭建一个隐蔽的“猫耳洞”，眼皮打架就用万金油刺激，脚冻僵了就来回跑步取暖。夜沉沉天昏昏，始终有一双警觉的眼睛通宵达旦默默注视着风吹草动，心中有一种精神在支撑，那就是再苦再累也决不能让集体财产受到一点损害，自知青担当这个任务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粮食被盗现象。

铲地是一件很累的农活，要同时完成除草、松土和间苗。由生产组长带头一人一垄一字排开，带头的完成多少你也得完成多少，不管男女老少，完成同等任务就可得同等报酬，这就是同工同酬。铲地要掌握姿势步伐和技巧，不然乱了脚步没有了节奏没干多久就会累得你腰酸胳膊疼。长一点的垄有千把米，一眼望去没有尽头，长时间机械重复一个动作，胳膊与腿部肌肉会感觉僵硬。为不被拉下落单往往连汗也顾不上擦，一到田头就累得躺在地上不想起身。经过一段时间锻炼，知青勉强能与农民齐头并进了。回忆铲地时的辛苦，诗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正是当时情景的真实写照。在艰苦环境中知青与农民建立了深厚感情，每当你铲地落单时，总有人在前面帮你铲一截；每当你掰苞米跟不上进度时，总有人在前面帮你掰一片；每当你捆谷子来不及时，总有人帮你一起捆好；当有人打来野味时，会叫你去品尝；有人家杀猪时，也会请你吃上几口，这就是农民对知青的情与爱。当然知青也会将家乡特产与农民一起分享。尤其难忘的是，每当有知青离开走向新的岗位时，总有农民十里相送含泪惜别，此情此景令人动容。

四十多年后，当回首人生历程时，就难忘在长岭的那段青春岁月，难忘一起生活劳动的那群勤劳、淳朴、贫穷的农民。勤劳本不该与贫穷相伴，但在那个年代却是真实呈现，在当时广种薄收粗放的生产作业形式背景下，又缺乏必要的农业设施与技术，很难想象农民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有的甚至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回想起当时交公粮车水马龙的景象与农民青黄不接的生活情景，农民是勒紧裤腰踊跃缴纳公粮，不由令人感叹，农民的奉献精神堪称伟大。至于知青改变贫穷面貌，虽然短短几年，但毕竟我们曾经激情满怀努力奋斗过，从而也感悟到，要彻底摆脱穷困，不但需要艰苦奋斗精神，更需要有一个好的政策，还要有先进的农业技术与设施来支撑和保障。

将记忆定格在70年代初期时段，美丽的科尔沁草原上有我们踏过的青春脚步。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曾经有过欢笑、喜悦、烦恼和泪水，还有过情窦初开的爱情故事。在难以忘怀的第二故乡，该留的我们都留下了，该带走的也已经带走，或许，带走的比留下的更多。